一晃許多年，沒能回鄉祭祖了
清明時節，故鄉的清風和親人都在盼我
一年一度的盼：如年輪轉動的心結
籌備了許久：像候鳥準備一季的心情
像思念的魚兒，逆流而上終又回來
今年清明，清風送我回到故鄉
——回到皖北莊子鄉村的小城農村
——回到這個祖先居住了幾百年的地方
家族的親人們像低飛的燕子
銜著鄉音，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
仲春與暮春之交，萬物思念般瘋長
我們早早起來，清晨便聚集到橋頭
沿著蛇一樣蜿蜒盤旋的小路
一個接一個，向祖輩棲息的麥苗地進發
今年春天的雨水不錯，莊子田野更顯蔥郁
一路上灌木當道，雜草叢生
這些平日已少有人走的鄉野小徑
將一座座祖輩的墳塋在麥田間串起
我們小心翼翼，懷著血脈里的虔誠
在田園之間上坡下坎，艱難穿行
一個接一個攻克：大自然和祖輩
檢驗我們誠心，設下的天然障礙
經歷考驗，終于來到祖輩們的墳前
麥田地的墳頭長滿雜草和雜木樹種
像歷經歲月風雨，多日未曾修剪的容顏
滄桑中有著一絲莫名的憔悴
太陽已升到頭頂，大片大片的光亮將我們籠罩
陽光下，我們用力揮舞鐮刀和鋤頭
將滋生在祖輩身旁的雜草灌木一一放倒
讓祖輩長眠的地方，恢復寧靜安詳
露出，一座墓碑在人世間存在的意義
多年的風吹和日曬雨淋，像一把刻刀
將墓碑上的許多字跡慢慢蠶食
我們用手指擦拭碑文，仔細辨認
那些被時光帶走的模糊的名字
盡管無緣相見，我們并不覺得陌生
一塊塊墓碑像散落在田野間的家譜
將一個家族的生生世世連在了一起
墓碑前，我們擺好背下田的飯菜、水果和白酒
磕頭祭拜
隨風飛舞的回憶和思緒
多像一個人短暫單薄的一生
在時光的追趕之下，倏然飛逝
那么的快、那么的明顯，又無能為力
濃烈的白酒倒在墓前，敬先人
讓我們隔著薄薄的青石和黃土
隔著陰陽兩界，與祖先共飲
在清風吹過的——一年一度的清明
綠色的風在鄉村間緩緩流動
從一個地頭到另一個地頭，從一座墳塋到另一座墳塋
我們一座一座拜訪，這些黃土之下的祖先
在每一座墳前跪拜、沉思
閱讀黃土青石掩埋的一個個簡單故事
追憶的風在體內四處奔流
感恩祖先的血脈，仍在我們身上汩汩流淌
清明時節，清風吹動今世的掛念
仙逝多年，祖先早已與黃土融為一體
早已成為故鄉田青的一部分
化為我們共同的血脈與最初的根
平靜地沉入，歲月的地平線
生命的接續，像家鄉渦河生生不息
只要世上的我們還沒有忘記——
祖輩們就一定還流連在人間……
(王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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