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3日,大雨
下午4點50分,東方航空公司的包機從南京祿口機場起飛,副省長何權來送行。馬達轟鳴,83個人的心隨著飛機的升空而更加急切。幾千公里外的四川災區,到底怎么樣了呢?
晚上7點55分,飛機平穩降落成都雙流國際機場。老天似乎故意作對,剛下飛機,小雨竟逐漸滂沱。大家冒著雨,把運往災區的藥品、設備及救援器材打包、往車上搬。雨越下越大,沒有人大聲說話,每個人都步履匆匆,小心地抱著那些救命的設備,有條不紊地忙碌著。1個多小時后,車隊開始上路。衣服濕透,安靜下來后,有點冷。
高速公路如同白晝。車燈如炬,軍車、物資運輸車、救護車,一輛接著一輛,和我們同一個方向進發。因車多,行進速度只有80碼左右。我感到,災區的情況可能比想像中更加嚴重;我祈禱,同時急切地希望車子能夠快些、快些、再快些。
“謝隊,我們要去什么地方?”小周問我,我不知道。一切都要聽命令。只要能夠救人,去什么地方都可以。廣播里不斷播放著災區的情況,1萬多人的映秀鎮僅2300余人生還,大家心情沉重,車廂越來越安靜。
在機場,我給妻子報了平安。她一直等在電話機旁。兒子不肯接電話,還在生我的氣,怪爸爸坐飛機去旅游不帶他。我親愛的兒子,爸爸要去救更多的小朋友、救他們的爸爸媽媽,長大了你會明白的。
5月14日 陰雨轉晴
凌晨被車晃醒。雨很大。
綿陽城里一片漆黑,路邊搭滿了帳篷,有的老百姓撐著傘坐在地上。順著車燈光,看到一些建筑倒塌。城里好像停電斷水了,不少人的身旁放著水桶等盛水的東西。指揮員命令我們就地休息。盡管心里很不平靜,我仍努力說服自己睡著,以便有更好的體力應對救援。
5點,部隊繼續出發。這時傳來消息,我們的目的地是北川。
路邊的情景,提醒我們離災區腹地越來越近。不少村落的房屋坍塌。約7時,我們進入安縣,這里70%的房屋倒了,路邊、空曠處都是老百姓搭的簡易帳篷。雨還在下,有的老百姓無助地站著,臉色蒼白。
國道還算暢通,但車子很多,速度明顯慢了下來。我們的心,越發焦急。
出安縣三四十公里起,地震的破壞力以更刺激、更強烈的畫面呈現在我們眼前。地面不時被撕出好幾十厘米的斷裂帶,幾十噸的巨石滾到路邊,將不少車子砸爛,路邊偶爾還見到尸體。我看看小周和小葉,他倆的表情震驚而悲傷。
9點15分,我們的車子被喊停,靠邊停靠。原來,是溫家寶總理的車隊經過,他正前往北川考察、指導救災。想著這個66歲的老人日夜不息地奔波在抗災一線,我的心里有些溫暖。我深信,我們在黨中央的統一布署下,一定能夠戰勝這場災害。
經過數小時的緩慢行進,我們來到了一個小村莊,這里距北川縣城還有10多公里。救援車、工程車像螞蟻似地挨個在路上。前方出現了更多坍塌。為保證救援車輛通行,道路實行了封鎖,我們租借的旅游車不能進入,大家下車步行。
路邊隨處可見塌方。北川地處山區,抬頭望去,山上到處都是山體滑坡。路很難走,我背著急救設備艱難走著,深一腳淺一腳。雨后的路面很濕滑,我和戰友們相互鼓勵著,迎著深山進發。
行進途中,余震不停發生。40分鐘后,我們到達任家坪收費站,剛剛站穩,還沒來得及好好喘口氣,只覺得腳下搖動,山上傳來巨響,抬頭一看,大量石塊轟隆隆地從山頂滾下來,巨石像一群兇猛的野獸,咆哮著直瀉而下。“又震了”,身邊的戰友驚呼。在20分鐘前,我們已經經歷了一次大的余震,耳里的轟鳴聲還沒完全消除。
收費站這一邊地勢還算平坦,旁邊的加油站里搭滿了帳篷。大量的救援人員聚集在這里,臉色憔悴不堪,他們已經奮戰了30多個小時。不少難民坐著卡車從城里逃出來,看上去個個灰頭土臉,茫然無助。我看到一位老太太急著往城里趕,她說5月12日她到安縣走親戚,走到超市門口就地震了,幸運逃過一劫,可她的家人還在北川不知生死,她一定要趕回去找他們。我給了她一些餅干、火腿腸和水,祝愿她和全家平安。
接到命令,我們一組27人、4個救護人員第一批進入北川。據當地人介紹,這里已是北川的郊外,離縣城還有一二公里。吃了點干糧,我們出發。不斷有人往外逃,當地百姓稱,前方兩三百米的北川中學有幾百個學生被埋在了下面,縣城中學也塌了,埋了不少人。看到我們,有人喊道:“這是江蘇來的兵,又有人來救我們了!”
下午3點,我們進入北川。滿目瘡痍,建筑成了麻花狀,整個城幾乎成了廢墟,路上到處是斷梁、磚塊、倒塌的電桿,大型機械無法開進。城里飄出了臭味,營救艱難,抬一個人需要7、8個人。老百姓焦急而驚恐,有人低著頭匆匆往外逃,他們說,山上的水庫要塌了,太可怕了。
困難、危險,遠比我們想象的要多。我們奔波數千里,來到這里拯救生命。眼前雖然是廢墟,但使命讓我們來到這里,我們不能退縮。迎著逃出來的人群,我們堅定地往城里走去。
(常州消防支隊衛生隊副隊長兼醫師 謝平華 口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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