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鳳凰鳳大公路上的在建石拱橋垮塌,傷亡慘重。
聯想到安徽鳳陽修繕明朝中都城墻,修好不久就垮塌,而原來的古跡卻承受了六百年的風風雨雨卻依然屹立,我以為有必要思考一個問題:我們在建筑中如何仿古?筆者認為,建筑仿古必須從頭學到尾,而不是學其皮毛。
明朝建長城、故宮的磚石從燒制到搬運、砌壘,每一個環節都把責任分解到人,粘合劑用石灰和糯米漿制成。我去江西贛州參觀宋城時,看到城墻的磚塊上刻有姓名,當地人告訴我這是燒制磚塊的窯工名字,哪一塊出問題都能找到責任人。而且那時候修橋和城墻是一項曠日持久的大工程,一座小石橋修幾年甚至幾十年是很正常的事情,對工程一絲不茍到近乎苛刻的程度。如此修建的橋梁和城墻相當牢固,明朝南京的城墻至今還在,當年太平天國據此為都城,湘軍攻城時,挖地道用炸藥才能炸毀其一小段城墻。
中國人在長期的生活和生產實踐中形成了一種“匠作”文化,這種文化核心就是認真負責。鄙鄉明清時屬寶慶府管轄,該地多石匠。我從報道中知道,建鳳大公路上石橋的民工多來自原屬寶慶府的新化縣。筆者的祖父和曾祖父是當地有名的石匠,他們多年在湘西和黔東一帶做工,那里許多的石橋、堤岸灑下過他們的汗水。祖父在世時曾給我們講過石匠從學藝到做工的種種規矩,用我們當地話來形容:“要過得細才能過得舊。”過得舊便是說能經時間的考驗。三年學徒期,跟著師傅一錘一鑿地學選石頭、采石頭、鑿石頭、打磨石頭,出師后還不能單飛,要跟著在湘西、黔東一帶有名望的工匠干活。我老家至今還有許多清朝和民國時代修建的石拱橋在使用。在農耕社會,工匠的聲望不是靠政府給頒發某種資質證書,而是靠實打實的真功夫口口相傳,名工匠也更愛惜羽毛。今天我們常說日本、德國工匠有認真負責的職業精神,其實這種精神我們的祖先從修驪山的秦始皇陵開始,到清朝末年,一直就具備,可惜而今在很多地方湮沒難尋了。
具體到這種垮塌的石拱橋,工程中一個很難解決的矛盾是:要用今天的速度和員工加古代的工藝去造一座石拱橋。這橋擱在古代,可能要聚集遠近聞名的能工巧匠,從大山里選來石頭,一錘一鑿打磨成一樣大的平整石塊,耗費十來年的時間建造。
從斷橋照片觀察,倒塌石橋的石塊大小不一,這犯了建石橋的大忌。因為石橋建好是一個整體,有一塊石頭受力不均可能就會引發多米諾骨牌效應。而招募來的民工很難是當年三載寒暑才出師的石匠,有沒有經過相關技能培訓很難說。
沒有充分利用現代的材料和技術,又要用傳統的石材和工藝建石拱橋,卻沒有了傳統工藝的精髓,而且為了獻禮趕工期,就等于把古今建筑的長處都舍棄掉了,是兩頭不靠。不僅僅在建筑方面,今天我們在社會劇烈轉型中,是否也在生活的其他方面犯這樣的錯誤?現代的先進技術和制度沒有學好或者不去學,好的傳統卻又丟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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