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滿以為十年甚至更長的一段塵封的往事,會埋葬在記憶的荒冢,丟棄在荒郊野地里,再也不愿提及。未曾想到小女的一句話卻把我推進了記憶里。一直隱藏在狹小空間里的傷痕,清晰的暴露在小女的眼前。
“爸爸!你的腳趾怎么少了截?”看見拖鞋里我那殘缺一截腳趾的右腳,小女發出驚呼。
我縮了縮腳趾,想重新把它深埋在記憶深處,但小女澄澈的眼眸卻把它照得一覽無余。
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就這么輕易地如蟲如蟻一樣魚貫地爬了出來,排成了行,排成了一根暗灰色的鐵鏈。愈來愈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像一塊肉,正光天化日下被人用竹簽穿著等待火烤,不能拒絕那樣的刺疼,一根竹簽穿透了我的心臟。
就這么輕輕一問,就如此簡單地使傷心記憶一瞬間變得觸手可及,像是一個落滿塵埃的箱子,一只手不經意掀開,隱藏的東西就一覽無余地暴露在了大家的面前。
記憶的傷痕在今天重又被揭開了傷疤!看見自己當初那渾圓的腳趾尖變成了方形,心里的悔恨一陣陣地涌來。
“那是爸爸在工作時,思想開小差,被礦車碾掉的……”
那是十年前,我剛剛到石壕煤礦上班。那是個中班,我負責掛鉤,在工作到第6鉤車的時候,思想開起了小差。因為這可是最后1鉤車了,興奮和得意漲滿了頭腦。想著下班后可以好好和朋友打打牌了,心里滿是快樂的念頭。“車!車來了!”等工友提醒礦車來了時,懵懂的我怎么也來不及將自己的右腳從軌道上移開。礦車無情地從我的右腳碾了過去,麻木傳遍了整個腳掌。躺在手術臺上,悔恨的淚水奔涌而出,天像塌下來一樣,壓得我透不過氣來,我好后悔!
當醫生用手術鉗將我的趾骨夾斷時,我聽到了來自遠方的“喀嚓”脆裂聲,這殘忍的聲音無情地將我推進了殘疾的火坑。從此,我很少穿拖鞋,無論刮風下雨,烈日如火,我都一年四季穿皮鞋,仿佛那密封的狹小空間里,才是我逃避殘疾的港灣。
從那以后,我上班時再沒有開小差了,因為那斷趾之痛讓我終身后悔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