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暮春的雨酣暢淋漓地落下來,大地上,一切綠色的生命都像飽吸母乳的嬰孩,靜謐躺在大地溫潤的胸膛。這一片土,墑情正好,土地上的莊稼、菜蔬,正活潑潑生長。
牛皮菜肥嫩的時節已過,薹稈從菜心飆出來,枝枝丫丫的,像一棵棵小樹。過夜的白蝴蝶把自己懸在一根枝上,如懸著一片白綠的菜葉,不經意看,定會以為它只是眾多葉片中的一枚。
卷心菜不施農藥,百孔千瘡,儼然蟲子的廚房。暮春草木長,綠蟲也倍加珍惜這萬物生的季節。卷心菜似乎是菜農特意留給蟲兒們的食糧,心照不宣而彼此默契,蟲子們很少光顧卷心菜旁亭亭玉立的玉米稈和嫩如肌膚的豆秧。
玉米稈具體而微,一根一根立在大地上,站成排,站成行。那翠生生的綠,讓它們絕對稱得上暮春綠色作物的形象代表。它們在一天天拔高,它們寬大的葉片向四周盡情舒展,要不了多久,這片土地上點狀的綠就將蔓延成綠的波濤、綠的汪洋。青豆苗兀自逍遙,粉紅的小花如張滿了的小帆,又如小小的嘴,不是朝向天空,而是吻向腳下深沉的土地。
一只螞蟻,在風中的花心里蕩秋千,享受晨風,也迷醉于花底春光。絲瓜秧、二季豆苗習慣了依靠,就像莊子或李白筆下的大鵬知道借助風才能扶搖直上,它們探出觸須四下摸索,尋找可供其依附的枝條。菜農善解物意,搭出瓜架、豆架,成全它們攀登的夢想。五月到,它們也將以滿架瓜豆回饋菜農豐收的希望。
茼蒿不可再食,芹菜不再水靈,大蔥不再油綠,但只要還站在土地上,只要還有雨從天空降落,它們就依然頑強生長。你看,茼蒿開花了,挺出一顆顆金黃的太陽;芹菜開花了,每一根芹菜稈都分劈出幾十根細枝,每一根細枝又都分劈出更微小的枝丫,于是,細碎的芹菜花如滿天繁星,閃爍飄搖;大蔥也開花了,蓬松,碩大,如一朵朵華貴的“繡球”舉在空中,是大地給天空的獻禮——感激它曾經賜予自己雨露與陽光。
南瓜花金黃燦燦的,每一朵都似一個金色的喇叭,仿佛是大地奏響了生命的號角,為萬物蒼蒼然生長用情歌唱。
“人間五月芳菲盡”,殊不知,所謂“時令過,百花落”說的只是那些僅供觀賞的嬌氣的花。在公園“長恨春歸無覓處”的都市人何不像我一樣到田野走走?在更廣袤的大地上,你會發現,大地上的四時之花,一茬接著一茬,一季接著一季,從來不曾缺席時光!(王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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