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頭最愛向陽花,在礦區(qū),這是小孩都知道的事兒。
老劉頭是誰?姓張還是姓王?莫非向陽花是他的愛人?對于我,都是哥德巴赫猜想。因為是初來咋到,對這個典故不熟悉,我就想一探究竟。時間就選在禮拜天的上午。
礦區(qū)不大,還保留著40年前的軍營風(fēng)貌——青磚碧瓦起脊房,雖然舊的讓人可憐,但整齊有序,遠遠地勁透著英武之氣。
“小朋友,你知道老劉頭家住哪兒嗎?”忽然看到一個八九歲模樣的小女孩正從弄巷里跑出來,我便攔住問。
“不知道。”她搖搖頭
“怎么會不知道呢?大名人,會養(yǎng)向陽花,就在附近住著。”我很納悶。
“奧,你是說瘸子爺爺吧。這個我知道,順著這條胡同往里走,倒數(shù)第二家,滿院子向日葵的那個就是。”
我說了聲謝謝。按照指點,徑直往里走。胡同很窄,也很陰冷,走在凹凸不平的下水道蓋板上,咚咚直響。
“劉大爺在家嗎?”到了門口,我禮貌地問。
“在!”一股濃濃的魯西南口音從正屋里發(fā)出,聲音深沉的像個大鐘。
我很高興的走進院子,可不,正如小姑娘所說,滿院子都是微型的塑料小棚。棚子里面,是一盆盆正泛著青頭的芽苗。
時令剛是初春,楊柳尚未發(fā)芽,院子里還有點冷氣。一個花甲老人一瘸一拐迎出來。把我讓進屋里。屋子一點兒也不現(xiàn)代,土的像田野里的泥土。我立刻說明了來意。
老人很高興,說是第一次碰到向我這么有文化的人來登門,有點受不了。我就安慰他,說是剛分來的學(xué)生,毛頭小伙子,什么都不懂,失禮的地方求他老人家別介意。
“那哪能呢?”他憨憨地笑著。接著我就向他打聽養(yǎng)花的秘訣。我一下子顯得異常興奮。
“我年輕時當兵,打那時就喜歡上了。因為他很陽光,又很勇敢,很像我們當兵的。那時候年景不好,除了欣賞,瓜子兒還能充饑。76年,我從部隊專業(yè)到煤礦,從此就成了這里的井下工人,一當就是三十多年。那時井下工作苦啊,不像現(xiàn)在礦井設(shè)備都現(xiàn)代化了。三十多年在黑夜里摸打滾爬,不就是想著多給國家挖點煤,多發(fā)點電嗎?”
我問他想不想在地面干。“怎么不想?做夢都想。誰不知道那時候井下條件差啊,上級光注重產(chǎn)量了,安全跟不上,你看我這條腿,就是那時候的頂板冒落石頭給砸斷的。還有我的一個戰(zhàn)友,跟我同歲,當時就沒能……”
說道這里,他眼睛一下子浸滿了淚水,嘴也抽泣的說不出來了。
“好了,不說這些了。反正從那時候,我就每年都種上幾棵向陽花,一來是我的愛好,二來是對戰(zhàn)友的念想。”
我忽然明白了。頓時對老人充滿了敬仰。
我還想同情他的生活,老人反而安慰起我來了。“別擔(dān)心,現(xiàn)在好了,全好了。”我趕緊問他有什么喜事。
“也許明年的這個時侯,你就看不到這個破爛屋子了。沒看到前面快要封頂?shù)臉欠繂幔恳粯菛|頭三室兩廳的那個大房子,就是礦上分給我的。到時候,我們?nèi)叶及徇^去,還有這滿院子的向陽花,都一一擺到陽臺上,讓他們好好的開,開,開……”
老人用雙手圍成一個太陽,比劃著。
“太陽花,太陽花,好一朵美麗的太陽花……”
不知是么時候,我原本破鑼一般的喉嚨里,竟然第一次發(fā)出銀鈴般的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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