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中國安全生產科學研究院危化所所長魏利軍
他,沒有經商的想法,卻有著鉆研科學技術的頭腦;他,沒有可歌可泣感人的故事,卻有著一連串的科研成果,榮獲了多個獎項。他是誰?一個盡職盡責的安全科研工作者,中國安全生產科學研究院副總工程師、危險化學品安全技術研究所所長——魏利軍。
采訪魏利軍,心中直犯嘀咕:這會是怎么樣的一個人?搞科研的人是不是有些怪異,不太容易接近。可幾個電話聯絡下來就定了采訪日期,沒有事先認為的那么艱難。這與從網上搜下來的魏利軍嚴肅的照片相比,讓人踏實了不少,而采訪之時所帶來的感受,也印證了魏利軍是個隨和而又善言的人。
天定機緣安全隨心
魏利軍搞安全科研,屈指算來也有十年了。為什么會做這一行,讓他說來都是巧合,天定機緣。那么隨意的一個念頭,就與安全打起了交道,而且是越做越順手,越做越覺非常有意義,是要一輩子做下去的一件事情。
那是1996年,碩士畢業的魏利軍一心想的是出國深造,可出國手續卻沒辦成。20多歲的人總不能在家里耗著,于是與同學騎著自行車滿世界的找工作。兜了一大圈,回來時路過原勞動保護科學技術研究所(勞動部事故調查分析中心)的門口。同學的一句“這個單位咱們進去問一問”,他們倆就直奔這個單位。也是該著,真是問對了地方。當時的勞保所正在做一個“九五”攻關課題——重大工業火災、爆炸、毒物泄漏事故的分析模擬技術,有數值模擬這方面的內容。畢業于北京化工大學的魏利軍,專業學的是化學工程,研究方向是計算流體力學與傳熱。接待的人是現在的中國安全生產科學研究院院長劉鐵民,因為課題需要,他留下了兩人簡歷。幾天之后魏利軍接受了吳宗之(現任中國安全生產科學研究院副院長)的面試,再之后,就是簽約。就這樣,他懵懵懂懂地進了勞保所的大門。
初來乍到,可謂“三不知”:不知道單位是什么樣的,是做什么的,更不知道安全工作是怎么一回事兒,思想上沒有一個完整的概念。可魏利軍是個有心人,工作中一點一滴地積累,一段時間之后,他對安全就有了最初的認識——這是積善行德的事兒。這只是一個很感性的認識,而一次煤礦瓦斯爆炸事故,完全顛覆了他的思想,讓他認定了安全科研是他一輩子要做的事兒。
1997年,工作了一年的魏利軍參加了山西大同一次煤礦瓦斯爆炸事故的調查。這是他第一次參與這樣的工作,也是這一次,讓他震驚。現場悲慘的場景,讓魏利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什么是安全”。在這里,幾十具殘破的尸體擺放在地上,一片混亂,一片痛心。當死難家屬和無知的孩子那孤立無助的眼神,與這個充滿熱血的青年的眼神對接時,心,揪了起來;血,沸騰了。從那時起,魏利軍有了這樣的目標——一安全工作,從小處說,就是讓少死幾個人;但從大處說,社會穩定、國強家富都離不開。雖然不能直接參與到救人的行列中,但我從事的是安全科技的研究工作,可以從這兒入手,多研究對生產有益的東西,切切實實地做好安全技術支撐,那就是救人于世。
同宗同源何必相煎
一晃10年過去了,魏利軍的工作早已步入正規,而今的他已是中國安全生產科學研究院副總工程師兼危化所的所長。因為一個銘刻在心的場景——殘破的尸體、無助的眼神,和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目標——認認真真做好本職工作,為此,他攻讀了博士,將個人時間都轉換成與工作掛鉤的事——研讀專業書籍,尤其是國外有關安全的資料。
不斷地研習,不斷地充實自己,魏利軍對安全領域的諸多問題,都有自己的見解。對于這樣一個沒有經歷過安全生產變革的外行,正好有一個困惑已久、繞成麻線團般的問題要請教,于是問起了有關勞動保護和安全生產的問題。
魏利軍先向記者推存了一本叫《勞動保護與職業安全》的書,他認為這是一本比較有價值的書。
為了更好地讓記者有所了解,魏利軍舉了個淺顯易懂的例子來說明勞動保護與安全生產:假如企業的一個工藝過程,這個工藝過程存在危險隱患,那么企業就要想方設法通過怎樣改進(設計層面、技術層面等),使這個工藝過程處于安全狀態,不會傷害到企業的職工,這就是安全生產;而勞動保護,是一個職工在這個工藝上操作,企業怎么保護(防護用品等)這個職工在作業過程中不受到傷害;或者說在一個粉塵很大的工作環境中,企業通過什么樣的措施來保護職工免受傷害,那就可以采用防護口罩,通風設施等一系列勞動保護措施來實現。勞動保護注重的是人的安全,而安全生產針對的更多的卻是設施設備的安全性能。
說到勞動保護與安全生產,現在的安全領域存在著兩種觀念。原勞動部的一些人尤其是老專家認為:這完全是兩碼事兒;另外一個論調則說,那就是一回事。經歷了從勞動部事故調查分析中心,和中國安全生產科學研究院兩個部門,因為機構的變革,使職業安全衛生工作走入困境,這種現狀讓魏利軍感到擔憂,也很無奈。他告訴記者,過去講“安全生產”,強調的是生產與安全的統一,就是生產過程中如何保障生產的安全,保證不發生事故,保證不傷害人。安全生產的職能在原勞動部的時候,只有一個職安局,但主要都是從勞動保護這個角度,以勞動者的安全健康為目的來工作的。后來職能轉化,政府成立一個局級部門,把行業的安全管理合并起來,主要強調的是安全生產,而不是勞動保護。
后來歐美國家又出現了職業安全衛生,它強調的和勞動保護差不多,但卻是從職業的角度來說明安全和健康的問題。一個簡單的例子,如理發師:在工作中,頭發的碎屑可能吸入身體,染發劑毒性也會對身體造成傷害。這里強調的就是理發師這個職業中存在的安全健康問題。而在我們國家,就理發師這個職業,它的安全與健康,勞動部不管,而國家安監局是按行業來劃分,從安全生產的角度考慮,也沒有管,完全處于空白階段。相形之下,職業安全衛生基本就處于一個很弱的位置。 現在又把職業危害因素的現場監督檢查劃歸到了國家安監總局,但法規標準、立法,檢測機構、安評機構等卻還是衛生部門在做。職能交叉致使國家安監總局的這一塊工作還無法正常開展。這種政出無門和政出多門的職能劃分,導致政府管理人力資源與物質資源的極大浪費,很多工作甚至出現倒退的狀況,這是值得政府深思的。
這與國家的體制相關,這里無從說起,只是希望所有科研工作者辛勤工作,不要付之東流。
對此,魏利軍給出了自己的看法:我們國家職業的分類很多,每個職業都有一個職業安全與健康的問題。如果是按職業或者危害因素來區分管理,規范起來可操作性就強。比如粉塵、防毒、防噪聲等。不管是什么樣的職業,只要涉及到粉塵問題,都可應用有關粉塵的職業標準。涉及到電的,也有可應用與電相關的標準。這樣規范起來,很多問題都迎刃而解。
心若在夢就在
國家市場經濟的發展,對利益的崇拜波及到科研學術界,許多科研機構大搞經濟實體蔚然成風,一些科研人員也下海經商追求“錢本位”。曾經任過安全評價中心主任的魏利軍,有著很好的經商基礎——安全評價是個很賺錢的行當,本人又是重大事故預防與控制方面的專家。很多人勸說他走經商的道兒,可他就是不愿意出去開公司。按魏利軍自己的話說“那并不符合我的價值觀”。因為他的心中,始終縈繞著一個彩色的夢——重大危險源普查。
從事重大危險源研究工作有10年的魏利軍,對重大危險源的普查可是情有獨鐘。他始終認為這是利國利民的一件大事。尤其是近段時間有關危化品的事故不斷上演,使他迫切希望政府能夠早日扣動扳機,進行重大危險源的普查,摸清危化企業的家底。他說,重大危險源普查是一個基礎工作,但只是一個階段性的,目的是要通過普查工作建立起一個重大危險源動態的監控制度,這是一個良性循環。讓魏利軍感到困惑的是,這項工作推了這么多年,卻沒有什么進展。
或許大家都記得2003年的那次非典流行,應急救援和應急預案鋪天蓋地襲向國人的神經。各級政府部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制訂各種應急方案,企業也快速跟進,一場轟轟烈烈的應急大仗開演了。可是,打仗首先得知道敵人在什么地方。找不著敵人,子彈將射向何方?按魏利軍的話說,應急只是事故預防中的一個階段,你不能脫開了危險源搞應急,如果連危險源在哪里都不知道,還怎么搞應急,應急預案就是空的預案。
魏利軍10年的研究,使他對重大危險源摸得門清兒。他說,重大事故預防首先要把重大危險源抓好,摸清楚危險源底數,在國家哪些地方有重大危險源,它是什么樣的,它里面是什么東西,它的狀況是什么樣,這是一個危險源辨識的過程,或者進行危險源普查。第二步,找出危險源之后,就要對危險源進行評價,查看危險源的安全狀況是什么,是否存在隱患,它的等級是幾級。第三步,就是對重大危險源的進行監控。發現了隱患,治理了隱患,并不是就解決了所有問題。既然危險源存在,它就有可能發生事故,這就要進行日常監控,從技術和管理兩個方面管住危險源,使它處于安全和可控的狀況之下。第四步,這才是應急救援。危險源雖然可以管理得很好,但是卻不能保證它不發生事故,一旦發生事故,我們就要做好應急救援的工作。這包括兩個方面的救援——企業和政府。
這是重大事故預防的總體思路,但這個思路要有現代化的手段,比如說,重大危險源的動態監管、監測預警、應急救援,通過計算機這套系統管理起來。這些就需要政府部門摸清全國重大危險源的具體情況,普查是一個切實可行的辦法。這相對于國家進行的人口普查、經濟普查和農業普查,要簡單得多,可是政府部門卻沒有認識到這點。
或許政府部門的興趣點還不在這上面,也或許一定要出幾次地動山搖的事件,望遠鏡才會聚焦這方。我們不能期望這樣的或許,可我們也不能就此擱置。
魏利軍沒有灰心,“不拋棄,不放棄”深深地印刻在心,就如同劉歡所唱的那樣:心若在夢就在,天地之間還有真愛,再苦再難也要堅強,只為那些期待眼神。他,努力著,為著這個夢想,他,將繼續遠行,終其一生。
對話
問:您從事安全工作10年,從對安全無意識到今天的安全專家,您認為一個安全工作者的個人價值是如何體現的?
魏:安全是一個系統工程,涉及方方面面。對我來講,就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研究工作。怎么體現出個人的價值?那就是我們研究出來的東西,能上升到國家的法律法規標準,能被政府采用;還能解決企業的一些實際問題,能夠改進它的安全狀況,改進它的安全管理,取得一些好的應用效果,這就足夠了。我想,安全工作者的個人價值就是他的工作得到社會的認可。
問:從事科研工作在普通人看來,是件很枯燥的事。請談談您在工作中的樂趣與困惑。
魏:總的來說,樂趣多于困惑。很多東西經過思考與琢磨,形成一些新的想法。而這些想法經過實踐證明是對的,你就會覺得很高興,很有成就感。為什么說我愿意在這兒工作,而不愿意出去開公司。因為那并不符合我的價值觀,我這么年輕,錢對我來說不是主要的,而做一些有用的東西,對國家,對企業能發揮一定的作用,將來說起來有我的參與,這就是樂趣。
本來自己覺得很有價值的東西,實踐經驗證明也是非常成功的,但是國家推行起來卻是非常難。比如說,重大危險源的普查,本來是好的東西,已經推了10多年,為什么做不起來?這就是我的困惑。
科研成果
國家“九五”科技攻關專題“重大工業火災、爆炸毒物泄漏事故分析模擬技術研究”,總體水平達到國際先進水平,榮獲2002年度北京市科學技術獎二等獎;
國家“九五”科技攻關專題“工業危險品公路運輸安全管理系統技術研究”,總體水平達到國際先進水平,榮獲2004年度北京市科學技術獎二等獎、國家安監總局第二屆安全生產科技成果獎一等獎。
“重大危險源安全規劃與監控技術研究及應用”項目,榮獲國家安監總局第三屆安全生產科技成果獎一等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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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參與組織開發的《重大危險源動態監管、監測預警與應急救援系統》已在北京、江蘇、山東、淄博、常熟等20多個省、市應用,為重大危險源監控網絡化系統建設提供了重要的技術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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